从威腾堡出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到达波茨坦--这座宫殿和湖泊间的梦幻田园。波茨坦早在300年前就跻身于“欧洲最壮观首都”之列,这得利于两条河流和众多湖泊森林簇拥的自然环境,也由于普鲁士国王们的精心打造,尤其是弗里徳里希一世和他的儿子弗里德里希二世在波茨坦城周围建造了一个巴洛克式的梦幻田园。无忧宫(Sanssouci Palace)无疑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
我们一下车就看见一座高高立在城墙上的荷兰风车。但凡看到这些现今已不再使用的工具时,我总有一股非常强烈的愿望非要亲自去看看。我们走进磨坊,沿着楼梯攀爬上去,在这间房间里陈列着一个大大的磨盘,四周摆放着一袋袋的谷物,簸箕,箩筛等也放在一旁,木制的大型碾磨装置仍在工作。一群小学生正在聆听讲解,那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还示范给他们看,这座风车是怎样工作的。我们走出房间来到外面,无忧宫的花园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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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宫旁的迎客馆(专门用来迎接客人) |
从磨坊下来我们走向无忧宫,快进宫门时突然听到熟悉的中国歌,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艺人身着古时的服装正在吹着长笛。(那天我们几次进出那里,我注意到,只要他看见有亚洲人走来,他就会立即吹奏中国歌曲。这也真是投其所好,挣点幸苦钱。)
走进宫门,沿着绿树遮日的小道没走多远,突然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大的半圆形广场出现在眼前,左边是两座对称的长弧形回廊,回廊下无数根希腊科林斯立柱撑起上方的平台,平台上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塑像屹立。右边就是无忧宫了。站在这座广场往下看,一片绿色的树林丛中一个不大的喷泉流水正优雅的流着,往右看那座磨坊就在眼前。
离我们进宫参观的时间还早,我们走进宫旁的画廊参观。这里展出的全是弗里德里希二世收藏的原始油画。这个画廊也是他自己设计的,始建于1755年,历经9年到1764年才完工。这个画廊分为两个大厅,朝阳的一面是宽敞的落地窗,阳光无拘无束地射进,另一面则挂满大小规格不等的油画。这些油画大都出自德国,意大利和荷兰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之手,一共有120多幅。时间有限,我们不可能一幅幅地慢慢欣赏,只好按照那张导游图挑选其中最值得看的观赏。德国的画家彼得。保罗。茹本斯(Peter.Paul. Rubens)的《Holy Family》 ,《The four Evangelists》,《Raising of the Cross》, 荷兰画家简。利文斯(Jan. Lievens)的《The man in the Eastern Costume》, 荷兰画家弗德南德。伯尔的《Mother with three children》……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其中有的画很大,我觉得根本不能从现有的门搬出去,不知是先放进来再建的门,还是其他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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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自99艺术网 |
时间到,我们排队走进宫殿,一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宽敞明亮的长方形大厅,阳光毫无阻碍地从左边一排宽大的落地窗射入,将这个大厅照得透亮。大厅的天花板上自然是大幅的油画高挂,具有洛可可风格的镀金葡萄和葡萄藤装饰在油画四周,就连墙上和落地窗上的装饰也布满各种色彩的葡萄,葡萄藤 ,果实,鲜花,小鸟等。这座宫殿里没有绝大多数宫殿里那种浓浓的皇室格调,拼接的地板取代了厚重的地毯,明快色调的山水画替换了暗色彩浓厚的传统画,整座宫殿就仿佛融进了大自然。这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那位热爱自然,崇尚自由的弗里德里希二世自己亲自设计,画出草图,让人施工的无忧宫。
宫殿里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这位宫殿的设计者自己的图书馆。这座图书馆同样用木板拼饰装饰着沿墙边立放的书柜,镀金的藤条装饰恰到好处地放在樱桃色的书柜上,书柜里放满汗牛充栋的各类藏书。据说这是弗里德里希二世最为心仪的地方,因为他从小就酷爱读书,与完全崇尚武力的父亲不一样,这可能来自他母亲的影响。他母亲索菲。德罗蒂亚是英国国王乔治二世的妹妹,对文学音乐颇有兴趣,母亲的言传身教让他也从小养成读书的习惯,而且他酷爱法国文学和艺术。正是在这书的海洋里,他不断地充实着自己,写下不少著作。他与法国文豪伏尔泰也有亲密的往来。他1740年写下的《反马基雅维利》(Anti-Macchiavell)在歐洲非常有名。他在书中详尽的阐述了自己对国家的定义,批評了马基雅维利主张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的政治观点。马基雅维利(Machiavelli,1469—1527)是意大利政治家和历史学家)。他还亲自撰写出版了《给将军们的训词》、《当代史》、《七年战争史》等流传至今的作品。
走出宫殿,来到宫殿的另一面才真正感受到这座宫殿融入大自然的精髓。这座宫殿建在一座小山丘上,依地势而下的斜坡两边是栽满葡萄的六道梯田,梯田下方是一个圆形喷泉,环绕喷泉的是十二尊希腊神话里众神的塑像,再往前看一大片绿树蔽日。我们拾阶而下,一步一回头,每一次的景观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感受。站在喷泉边往上看,那座刚刚还觉得气势宏伟的无忧宫,顿时显得那么小,完全淹没在大自然中,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这时才体会到宫殿设计者弗里德里希二世为什么非要坚持自己设计的草图,不让专业的建筑设计师修改,尽管这座宫殿建成后受到一些专业设计师的批评。生活在大自然的包围中,不论是坐在房间里看书,还是走出宫门都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难怪他每年几乎有半年的时间住在这里,一住就是40年,直到他安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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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太阳神殿 |
沿着喷泉往南的一条绿色小道,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座隐藏在绿树丛中的亭子,它就是这座宫殿花园里的中国茶室。亭子大门装饰精美的镀金柱子,柱子下坐着的神态各异的人物,大门两则镀金镶嵌的窗户以及窗户边站立的镀金塑像,都告诉人们这座亭子的修建是下了功夫的。这也是弗里德里希二世喜爱东方文化的一个作品。其实他也从未到过中国,只是从书上和一些其它渠道了解了一些中国文化,就设计了这么一座中国茶室。当然它不可能完全像正宗的中国茶室,但这种开放的希望去接触更多的不同文化的心态真是值得赞赏的。当时中国清政府要能有一点点开放的心态,中国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茶室里面倒显得简朴,它同样沿袭了弗里德里希二世的风格,四面都是大窗户,阳光可从四面进入。这里当然摆放了一些中国瓷器,还有中国丝绸装饰的墙面,圆形拱顶上也镶嵌有大幅油画。
从中国茶室出来继续往南,一下就穿越了一世纪,一座修建于1830年代,集罗马和意大利风格为一体的罗马浴场就出现在眼前。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浴场,这里有漂亮的花园,宽大的凉亭,宏伟的拱廊。说是罗马浴场,其实它更多的建筑渗透出意大利的风韵。这是建筑设计师卡尔。弗里德里希。幸克尔(Karl Friedrich Schinkel)和他的学生路德维希。帕西斯(Ludwig Persius)为普鲁士王储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设计修建的。与罗马浴场相隔不远又是这位建筑师为这位王储和妻子设计的别墅--夏洛滕霍夫宫。新古典主义风格是这座别墅的主要格调,古希腊的立柱,古罗马的对称,宫前池塘中的立柱,无不飘荡着那些古建筑的灵魂。
以上两张为罗马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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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是小动物吗? |
以上两张是夏洛滕霍夫宫
我们又折往西北方,穿过一大片树林,又倒退回到18世纪,来到弗里德里希二世为庆祝自己赢得七年战争的胜利而设计修建的新宫面前。这座新宫才更像是一座王宫。是啊,那座无忧宫是他自己居住的,完全把他自己的喜好元素加进去,为的是住在那里可以忘掉国事,战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忧无虑。这里却是他彰显自己君威的地方。
从1756年到1763年的这场七年战争是欧洲各国间为争夺领土资源的残酷战争。英国法国奥地利俄国普鲁士瑞典丹麦等国为各自的利益结成两个主要的同盟。英国和普鲁士为一方,其余的为另一方。身为普鲁士国王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一心想要重新夺回被奥地利夺去的西里西亚。(奥地利女王玛利亚。特雷西亚即位时,她手里只有10万军队,不可能与四周的国家开战,于是她开始一系列灵活的外交,与当时力量最强的英国结盟,承认西里西亚属于普鲁士等,巩固了她的权力。随着实力的增强,她出战收回了西里西亚。)为重新收回西里西亚,弗里德里希二世于1756年率军闪电袭击萨克森,打响七年战争的第一枪。在这7年战争中,弗里德里希二世极好地发挥了他的军事才能,几次反败为胜,当然也几次被战争逼入绝境,写下遗书准备自杀。最后由于俄国继位的皇帝彼得三世是他的崇拜者,而背弃了同盟,让他得到一个新的契机,最终得以重新获得西里西亚,让普鲁士原先的碎片国土连成一片,为日后的德意志联邦奠定了基础。毫无疑问这场战争也使普鲁士大伤元气,1/9的人口死亡,到处是一片废墟。为显示战威,鼓励士气,重拾民众的信心,他亲自设计修建了这座新宫。
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历经6年时间完成。这座由红砖砌成的宫殿呈一字形,以正中的一个绿色拱顶为中心向两边扩展。它的外墙用许多宽阔的壁柱分隔开,屋顶整齐地排列着扶栏,矗立着人物雕塑,其建筑风格和无忧宫迥然不同。
与新宫相对的是一组三进院落,它的气势一点也不亚于新宫。这组建筑的正中同样是一座高耸在台阶上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圆顶四周一尊尊塑像屹立,两边则是长长的弧形回廊,回廊两边各有一座塔楼,中间还有一道门,整个建筑呈一个“U”字形。在回廊尽头的后面又是一栋建筑,它沿着那个“U”形边而建,与正中的那座位于台阶上的主建筑平行,形成一个包围之势。在它的外边又建了一个四合院式的平房。这么一座错落有致,气度不凡的建筑它的名字却叫“公社”(Communs)而不是宫殿。原来这是新宫的附属建筑,是新宫的厨房,电闸室,苗圃,仆人的居室等。现在它已是波茨坦大学的校址。我们看见老师正带领一群小学生前去参观。时间有限我们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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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公社,今天的波茨坦大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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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学生前去参观 |
走进新宫,迎接我们的便是一个硕大的洞穴大厅,整个大厅的墙上全是用各类不同色彩的贝壳,不同的珍贵石头--大理石,石英石等贴满,每一个相等距离间是一个装饰精美的壁龛,壁龛上塑像站立,泉水流淌。洞穴的地面不仅用大理石铺就,而且上面还画有各类海生动物和植物。洞穴的天花板也极其考究,上面是一个太阳系,从上吊下的几盏大型水晶吊灯更是增添几分豪华。这个洞穴的装饰也正是弗里德里希二世崇尚自然的真实反映。
顺着参观指示我们穿过一个大理石画廊,来到他的寝宫。红白相间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6面镶嵌在壁龛上的大镜子,折射着从外面射入的阳光,天花板上三幅表现黑夜,清晨,正午油画。。。这一切体现了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喜好。
我们上楼走进大理石厅,这个大厅虽不及洞穴大厅的装饰繁华,但它却反映了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另一面,大厅四周的壁柱上一共有12尊塑像,除了8尊他的祖先勃兰登堡的神圣罗马皇帝外,还有4尊分别是古罗马的凯撒大帝,君斯坦丁大帝,统治欧洲中世纪法德等国的查理曼大帝,和16世纪统治德国,布拉格,匈牙利,克罗地亚的德国神圣罗马皇帝鲁道夫二世。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帝王之心彰显无遗。
再上一层楼来到沙龙大厅,这里是弗里德里希二世最放松的地方,那一个小型的舞台就是他经常演奏长笛的天地。在这里从来不会高朋满座,每次他只邀请为数不多的挚友参加,这些人都是他在音乐艺术上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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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里希二世正在演奏长笛(照片取自网上) |
尽管为了彰显他的帝王之气修了这座造价不菲的宫殿,但他也没有忘记作为一位君王对他百姓的责任。面对满目废墟的家园,重建是当务之急,为此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首先,就是民以食为天的农业,兴建水利工程,引进优良品种。他还主张废除农奴制,只是由于地主们的强烈反对而失败。但是他还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建立了一些小农庄,让有自由身份的农民入住,在那里自由地生活劳动。
其次,在教育上新建不少学校,以普及全民教育。他当政期间各方面人才开始陆续出现,如洪堡兄弟、施泰因、哈登堡等,为普鲁士19世纪初的改革奠定了人才基础。
第三,在法律上废除了刑讯制度,并且让人们可以直接上书国王求助。从一封1777年他写给司法部长的信,就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我很不高兴,那些在柏林吃上官司的穷人,处境是如此艰难。还有他們动辄就会被拘捕,比如來自東普魯士的雅各·特雷赫,他因为一单訴訟而要在柏林逗留,警察就將他逮捕了。后來我让警察释放了他。我想清楚地告訴你們,在我的眼中,一个穷困的农民和一个最显赫的公爵或一个最有钱的貴族沒有丝毫高低之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他也身体力行地实践着这一原则。他的无忧宫建好后,影响了早几年建在一旁的磨坊,它挡住了磨坊需要的风力,于是磨坊主Kaelitz在1746年将他告上了法庭。弗里德里希二世知道后,立即要求法庭审查磨坊主对他的申诉,并承认他所修建的无忧宫高墙和栽种的高树,确实挡住了磨坊所需的风力,以致造成磨坊停产。最后法院判磨坊主胜诉,弗里德里希二世按照磨坊主的要求“要么减免租金,要么出资新建另一座磨坊”全数照赔。(这里的租金准确说是上缴的税金)得到这两项赔赏后,这位磨坊主Kaelitz自己经营新磨坊,而将旧磨坊卖给了第二人主人Kalatz。10年后这位Kalatz又将磨坊卖给了第三任主人Vogel。1786年弗里德里希二世去世,他的侄儿继位。这位威廉二世希望保留他伯父的这座无忧宫,就买下那座已有50年历史的磨坊,请来荷兰工匠撤除老磨坊,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磨坊,然后租给Vogel经营。1781年,这位Vogel再一次以同样的理由把弗里德里希二世告上法庭。这一次同样是磨坊主胜,国王败。国王再一次免除了他的租金。
1821年这位磨坊主Vogel的遗孀想把这座已经经营不下去的磨坊卖给她的邻居--威廉三世国王,结果遭到威廉三世的冷淡拒绝。到1840年继位的威廉四世才从那位遗孀手中买下这座已经很破败的磨坊,然后把它修缮一新,成为无忧宫的一个组成部分。1871年第一次统一德国全境的皇帝威廉一世宣布这座磨坊为“历史性磨坊”,免费供大家参观。1945年磨坊毁于一场火灾,直到1993年才又重建。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磨坊。
第四,他采取了宽容的宗教政策,鼓励宗教自由,柏林的弗里德里克花园里,一座新教教堂和一座天主教教堂並排而立,这可真是18世纪的独特景观。他甚至说,如果土耳其人到柏林定居,可为他们修建清真寺。由此可见他的宗教政策是何等的宽松。
正是他的这些改革不仅成就了当时的战后恢复,也为今后德国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尤其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一观念深入人心,造就了司法公正,保障了社会发展。